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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相日记丨我也想过一了百了。

崔柴柴 闲隙碎语 2022-05-11


有的时候能活着,

对我来说已经是巨大的努力了。



抱歉一开头就说了这么丧气的话,但是这真的是我这两个月以来的感触。同是生病的朋友都知道,开春换季的时候最难熬,那种折磨不是自己像平时那样能控制的。


我忘了我是因为什么又住院了,但是在冷静的情况下,我一直在很努力的配合治疗,那种不想放弃自己的感觉大过了想要一了百了的心态,可是依旧很煎熬。



决定去住院那天我乖乖的在家把指甲剪好,因为已经是第二次住院了,很熟悉病房的管理制度了,为了不给护士小姐姐添麻烦,我就自己剪指甲好了。


回到一病区我又看到那些温柔的护士姐姐,和一切熟悉的场景。病区没有变,人倒是换了一批又一批。



因为春秋两季是精神类疾病的高发期,所以整个病区都非常缺床位,我被临时安排到了一个病房,右边是大我几岁的一个姐姐,左边是一位不太爱说话的老奶奶。


小姐姐是从福建来的,也不是第一次住院了,她总是沉默,而这种沉默不是他本人所愿意的,她几乎失去了与人沟通的能力,诱发她生病的原因是校园暴力。


我在医院接触的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们,大多数都经历过被校园暴力,这让我非常非常的难过,接下来我会继续说这个问题。



习惯了住院生活,也就习惯了医院一到九点的样子就突然变得安静,而我还在这种静中清醒着,直到药效发作才能迷迷糊糊睡下。


每天有的没的记着自己的心情,我想以后的生活都会这样吗,我会一直这么病下去吗,在医院所有见到我的人都说我不像一个病人,那么病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?



住院的时候曾经与人发生争执,我记得好像是我公众号的留言。对方觉得精神类疾病的人就是不正常的人,他甚至跟我说:“如果你生病都算正常人?那么正常人算什么?”


也有好多人,包括好多病人的家属都在说:你就是没有想开,没有想透,你想开了就好了。


我对这句“想开了”深表绝望。



躁郁症也好,抑郁症也好,所有精神类疾病都好,我们得到的不应是贴在自己身上的一个标签,而是一份正规的诊断书,让我们明白,我们只是生病了,就像感冒一样,只不过这样的“感冒”需要特殊的治疗,而不是被边缘化,不是躲躲藏藏,不是让你抬不起头的一个重压。


尽管这些,依旧被边缘化着。



隔壁床的奶奶总是格外安静,不说也不笑的就这么坐着,只有她女儿来看她的时候我才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。


这次病区里的老人家也格外的多,所以不管什么人 ,什么年龄段,都会有生病的可能,我一直在关注着这个问题,每次思考或者去行动的时候,都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弱了。


我把自己写出来,也许是想得到共鸣,但更多的是想让更多人能了解到,这样的人群需要更多的理解和关爱。



在原来的病房住了没几天我就被挪到我一开始住的病房去了,病房里有个比我小的姑娘,导致她发病的原因,没错,也是校园暴力。


姑娘的病情比我要严重许多,第一晚睡觉的时候我听见她在喊梦话:“我要杀了她们,我要杀了她们。”我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走过去,轻轻问她能不能跟她聊聊天,她含着泪点头。我握着她的手,告诉她我是值得她信任的,她什么都可以和我说,我希望她可以把她不开心的事情都告诉我,这样就有人帮她分担了。


后来我知道,姑娘被寝室的人排挤,被锁在阳台上,被同寝室的室友敲诈和撕作业。讲到痛楚姑娘开始不能控制的摔周围的东西,我抱着她,告诉她她已经很坚强了。


并且我也告诉她,我刚上大学那会,被室友翻出药盒知道我是一个有“精神病”的人,在表面平和的情况下她们告诉班主任要求把我从这个寝室换出去,因为觉得我有病,怕我伤害她们。



她一边哭一边把手臂张开对我说:“我要抱抱你。”就这样我们拥抱了很长时间,中途在姑娘失控的时候她妈妈试图阻止她的行为,被我阻拦下来,我觉得如果不让她发泄她的情绪她会更难受。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,背负了这些痛苦和病不是因为她软弱。


早上的时候我听病房里的大人说,现在孩子生活条件都太优越了,没受过苦,承受能力差,所以就得这种病,不想他们当年,条件艰苦,承受能力高。


还有那么多人,觉得这是一种“富贵病”。


在姑娘冷静下来之后我问她妈妈,她今天说的事儿你都知道吗?姑娘的妈妈一边哭一边摇头,我只能叹气。



面对社会对精神类疾病的看法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,我依旧想说,这不是一个标签,如果就连身边的人都觉得只是因为软弱而造成的疾病,那深陷痛苦中的病人要有多难熬。


在我大一被排挤的那个时候,有的时候我坐在床上真的非常想笑,她们觉得我是个怪人,就想努力的把我推离她们,我能明白人对未知事物的恐慌,但是这种恐慌变成不择手段的恶的时候,当事人往往并不知道自己给对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。



这次让我觉得开心的是,念禾来看我了,念禾知道我住院以后就念叨着要来看我,她是一个人来的,证明她已经好了很多了,她看我的时候带着的那种笑容我觉得比阳光还要温暖。


她的头发已经比我刚认识她那会儿长多了,每一次见她,她的状态都更好,这让我觉得非常开心。



之前我提过,念禾也是因为遭受校园暴力而引发的病情,这是她的软肋,而当我看到她变长的头发的时候我觉得,这发丝一寸寸长出,也代表着她在一天天的变得更好吧。


我和她在病区里转悠,她碰到一个不会开电视的爷爷,主动跑过去帮爷爷把电视开好,又仔细的告诉爷爷遥控器应该怎么用。


我接触了这么多患病的人,他们给我的感觉都是温暖而善良的。



我依旧每天接受常规治疗,后来做了三次电休克,需要全麻,然后电击大脑。这样可以暂时让脑子里的一些痛苦记忆被清除,三次全麻的治疗让我那段时间格外虚弱,我不知道我忘记了什么,但是后来跟妈妈的聊天中,发现确实挺多事儿忘了的。


在接受治疗前,我在微博发起了一个话题,叫“爱你的每个瞬间”,我怕我忘了,那些美好又细碎的小事,更怕忘了爱的人。


住院的第三天我失而复得的恋人决定我们要分开,我觉得委屈,我觉得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刻抛下我,我开始变得阴暗又面目狰狞,后来我在微博里写到,我还是决定记住他的温柔,我觉得浑身是刺又暴怒的我实在是太难看了,那些疯狂的嘴脸也太难堪了,我相信那些拥抱都是真的,每一句我爱你都是真的,每一次他送我离开永远站在原地最后到我看不见他的神情都是真的,即使我最后什么都不记得,也让我记得他真实爱过我的细枝末节吧。



后来我突然像失去了铠甲,也失去了一份勇气。偶尔在深夜梦醒还是会哭泣,我坐起来看着宁静的病房,突然不知道这一切的意义都在哪里。


但是我还是尽量在家人面前保持开心,我觉得这就是我唯一的坚强了。



以为病状而没法进食维持了一段时间,在医院的我又开始暴瘦(没用的现在又胖回来了)每天早上打针的时候都很艰难,两只手的手背都是一片淤青,直到前两天才好。


有一次拔针了没有按好,血蹭到被子上,我望着这血迹,想着如果痛苦也能这么随意流出就好了。



我还是会和病区里的病人交谈,有一天晚上吃了药也实在是睡不着,我就偷偷遛到大厅去抽根烟,正巧碰到了也同样睡不着的一位患者,他给我看了他画的画,他每天都会这么画画,我们几乎聊天聊到凌晨 。


让我更深刻的觉得,每个平凡人背后都有自己最不平凡的故事。



病区里的医生偶尔会汇聚大家一起听课,给大家科普一些病理知识,我看到有人眼神空洞的望着医生,有人低头玩手机,也看到有人认真的记下医生说的话。



某天中午我拍下了下面这张照片,隔壁床的姑娘和她妈妈安静的睡着了,我觉得很温暖,这样不言不语而沉默的爱。



和第一次住院充满好奇心不一样,第二次的我显得焦虑了很多,每次看到我爸妈急匆匆的来看我,我就在想,我到底是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个包袱,可每次看到妈妈的笑脸,我总是没有办法把这些话说给他们听。


我努力的去摆脱这些想法,可是它们总是不听话的钻进我的脑子里。



闺蜜因为工作忙不能常来陪我,她知道我喜欢花,就从花店里定了一个月的花,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送花过来。病房不像上次那样喧嚣又张扬,每天都有不同的朋友来看我,安静的时间多了,思考的时间也就多了,看着这些花在最好看的时候拿到我身边,又渐渐死亡,这一个过程似乎让我对于某些事看淡了许多。


总是要枯萎的,在活着的时候,就尽量美着吧。



这次住院比上次乖了许多,没有偷跑出去喝酒,因为人虚的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,我小舅舅来看我,知道我从小就爱喝哇哈哈,给我拎了一箱过来,里面给我偷偷塞了两罐百威,亲戚都从病房里走之后我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,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,不过后来还是被我妈发现了。


这个酒我一直没碰,直到后来,我实在觉得无法发泄自己的情绪,才开了一罐。



我这次在病房里也碰到了个像之前的念禾一样的姑娘,蹦蹦跳跳的,总是唱着歌然后扭来扭曲,她每天都会来看看我,她说她很怕一个人,但是父母忙总是没空陪她,她老是握着我是手说,你会好的,你肯定会好起来的。


我记得有一天我发了一条很丧的朋友圈,她那个时候正好不在医院里,她对我说了一句:“你要乖,你等我回来。”


所以我们总是躺在一张床上聊一些琐碎的事儿,住院的时候有人给你加油鼓劲陪你聊天也是一种幸福。



有一天,我记得天很晴,我躺在床上,情绪很低落,实在不想说话,她也就静静的躺在我身边,给她男朋友打电话,我能感觉到她的语气很低落,但是在这个情况下,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。


有一天我突然不见她,后来知道她出院了,我在朋友圈里得到一个噩耗,是她家里人代发的,她出院的第二天,她家里人宣布了她的死讯,她选择了跳河,最后打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气息。


我不知道说什么,那一刻世界好像都凝固了,我想,她最后一次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能抱紧她就好了。



我没有想到,我第一次给一个人拍照,就变成了最后一次,也许人间不适合她,我没办法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,但是这也许是她最好的选择了吧,可是你会怀念人间吗,会想念这晴雨不定的四月天吗。


就这样,我开了那一罐啤酒,我希望来生的她,别再被这样的痛苦缠绕了。



后来我去做了一次心理疏导,我现在已经不记得在那一个小时的过程里我都说了什么了,我只记得我打了个电话,然后在医生面前痛哭不止。


我在哭我自己,也在哭这绝望和遥遥无期。



我曾经因为自杀被抢救回来,一次,两次。我知道我这么做伤了很多人的心,每次都差点死掉,可是又活着。


前段时间一个居士劝我皈依佛门,我静静的听着。


可是我还是觉得,只有爱对我来说才是治病的良药。



在人间这么苦耗着,无非就是心里还有这那份爱,让人有所留念。我每次清醒过来都觉得自己是自私的,是无药可救的,但是劝说别人很简单,拯救自己很难。


现在的我,在冷静打字诉说的我,还要有勇气说那句,我是因为爱而活着的。



偶尔在医院的周围走走,看到零零散散开着的茶花,想到自己小时候在温州的日子,自己住的小区栽满了茶花树,开的极盛,我每次看到花开就开心的不行,花落的时候地上像下雪一样,我偶尔怀念那个时候,那也是我发现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时候。


我后来都没有看到过开的那么盛的茶花,看了几年的花开花落,没想到自己走上了这样的人生。


我躺在草坪上看飞去的鸟,想,它们一定是自由的,而我,也一定会自由的。



感谢大家看完了这篇,也希望得到大家的转发和关注,同时更希望大家关心身边那些“感冒”了的人,我是崔柴柴,一个永远为爱活着的女孩子,我希望即使是再疼痛难忍,也不放弃爱这个字。


我会好好活着,希望你们,活的比我更好。


晚安,你们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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